周氓好奇地下了車，發現這裏竟然是一棟別墅。瞧這地勢，應該是位於城郊的富人區。

望著周圍山清水秀的景色和眼前的豪華別墅，周氓心裏有點打鼓。

以往見面一般都是麻將館茶樓或者酒吧這些地方，這回李總又是搞什麽幺蛾子？

從別墅裏迎出來一個中年婦女，一臉的熱情洋溢：“您是周先生吧？快裏面請，大家都等著你咧。”

“那個，大姐不好意思啊，請問這兒是李總的住處嗎？”周氓問道。

“你說的是哪個李總？這裏面的人都姓李。”婦女笑著說道。

周氓這才想起，他連李總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。但周氓不敢這麽貿然地進人家的別墅，他站在門口給李總打了個電話。

“小周你到了啊，快進來吧。”李總在電話裏說道，然後就掛了電話。

周氓皺著眉，跟著那位引他的婦女進了別墅。一進去，穿過前廳來到中間的大廳，才看到裏面坐了一桌子的人。有男有女，看起來像是李總的家人。李總朝他走來，滿面笑容。

“小氓你來啦，快來坐。”

周氓很尷尬，他都沒來得及驚恐李總突然喊他小氓：“李總，你，你跟家裏人吃飯啊，那我改天再來拜訪你吧。”

說著周氓就將手上準備的禮物交給旁邊的中年婦女，轉身就想離開，被李總攔住。

“誒呀，叫你來就是來吃飯的嘛。快來快來。”李總不由分說，將周氓拉著在他身邊坐下。

周氓非常的不適應，但他此刻也只能硬著頭皮坐下來，尷尬的很。他敏銳地感知到，李總的全家人都在細細地打量著他。

李總在他旁邊坐下，溫言細語地說：“小氓你別緊張嘛，你看，這些都是我的兒女，媳婦兒女婿，還有孫子。你別拘束，我知道今天這樣有點唐突，不過好不容易湊齊一家人，以後可能很少有這樣的機會了。我也就顧不得跟你提前說明，就把你找過來了，你別生氣哈。”

“沒有沒有，是我失禮了。”周氓趕緊堆起笑容：“打擾你們一家人團聚，我才是過意不去。”

李總的笑容忽地有些蒼涼。

這時一個約莫二十歲的姑娘笑著開了口，“你可別過意不去啊，你要是過意不去，就是怪爸爸他太莽撞了。”

“沒有沒有，我沒有那個意思。李總你別多想啊。”周氓趕緊笑道。

“這麽突然把人喊過來，擱誰都緊張。小氓哥，你放松點。我叫李年美，剛從國外讀書回來，剛在a城成立了一個工作室。我聽爸爸說，你也在a城工作？”名叫李年美的這個女孩兒像是個自來熟，自顧自地跟周氓熟絡起來。

也虧得她，周氓才沒有那麽尷尬。“哦，是，我在al做經紀人。”

李年美說：“那太好了，我正想找al合作呢，以後你要多多跟我聯系啊。”

“一定一定。”周氓笑著說道。

這時桌上另外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男子，看起來像是李總的兒子。戴著眼鏡，一副威嚴的樣子。他說：“來了就好，吃飯吧。”

李總也笑著說，“對對對，吃飯吃飯。哎呀，我知道，吃完飯你們著急著走嘛。”

席間談話的時候周氓才知道李總的一些訊息。李總前後有過三位夫人，跟每一位夫人都有一個孩子。膝下總共有兩女一子。大女兒叫李年鳳，三十五歲，從商，夫家是搞房地產的，生意做的很大；二兒子叫李年亭，就是坐在李總左手旁邊的那位，那位看起來很威嚴的男子，今年三十三歲，在京都從政；小女兒李年美，剛從國外讀書回來，學的是藝術表演，今年才二十一歲。

總的來說李總的家人對周氓的態度其實都挺好。然而周氓將手中微微抿了一口的茅臺放下。這酒好喝是好喝，一喝就知道是有錢人才喝得起的，真正的茅臺酒。但是周氓不知為何，心裏有些發堵，實在喝不下去。

他與李總的子女其實一般大小，人家是個什麽光景，他又是個什麽光景。不比不知道，一比嚇一跳。周氓不是遲鈍，他是逃避現實。他從黑暗潮濕的防空洞裏剛出來不久，就要讓他直視這些天空上的太陽，總還是不能適應的。

吃完飯後，周氓也不好意思說立刻就走。李家一家人坐到客廳裏準備拍照，李總居然喊他過去一起拍。

“這，不好吧？”周氓很吃驚，“你們是拍全家福，我一個外人……”

年紀最小的李年美卻親熱地拽著周氓的胳膊，“哎呀小氓哥，讓你來你就來嘛。”

周氓完全摸不著頭腦，被李年美拉著站到李年亭的旁邊。他知道李總是對他好，可周氓很不是滋味。

照片拍完了，李總的子女也都忙，都走了。臨走前，李年美還跟周氓互相留了聯系方式。

“小氓，今天嚇著你了吧？”李總有些抱歉地說道，“我啊是挺看重你這個忘年交的，所以把你叫過來，你別生氣啊。”

“沒有生氣。”周氓嘆氣道：“只是下次這種事，李總您能不能提前說一聲？你看我也沒個準備。”

“要個啥準備嘛。嘿嘿，你沒生氣就好。”李總指了指保姆拿來的兩套釣魚工具，“我知道你找我來談郭老的事情，走，陪我釣魚，咱們一邊聊。”

周氓無奈，現在已是午後一點，英俊剛剛還發消息問他在什麽地方。他只好讓英俊點外賣。

提著兩套魚竿，周氓跟在李總身後。

“哦，我還讓人去a城找過你。”李總把魚線扔進水裏，周氓註意到他連魚餌都沒勾。

“啊？”周氓吃驚道，這時他回想起來，前段時間秦淮是跟他說過，有個專門替有錢人辦事的朋友在打聽他。

“您……找我幹什麽？”周氓問道。

李總沈默了一會兒，才笑著說：“我找阿白啊。”

周氓心裏咯噔一聲，沒由來的。差點連手裏的魚竿都被拖進水裏。他趕緊牢牢握住，又感覺到那魚已經吃掉魚餌，離開了。

“那，你找到了嗎？”周氓覺得自己的聲音不真實。

李總搖搖頭。

“說起來，阿白已經失蹤了好一陣子了。”李總說道，“他家屬還來找我要過人。可我也派人去a城找過他，聽說他跟那邊黑道的人混在一起了，我費了好些人力物力，最後也沒打探出阿白的消息來。有人倒是說，在美國看到過他。”

話落，李總神情凝重的搖了搖頭，“這事兒，十之八九不太妙啊。”

聽了李總的話，周氓有些心慌意亂。事到如今他也並不知道阿白生死如何，他只記得那是一場劇烈的大火，能把所有屍體都燒成灰燼。

李總見他神色有異，便笑著說：“小氓啊你也別擔心，我知道上次你跟阿白兩人鬧翻了之後，就沒有來往了。你放心，他的事兒我以後不會再麻煩你了。”

“哪裏的話李總。”周氓趕緊說道，“您不用跟我客氣，這次還是我要麻煩您呢。”

“放心吧沒問題，郭老是我的老朋友，他那個國際大獎的作品還是我給他的資金支持他去非洲拍的呢。”

“多謝李總，就是又要麻煩您了，真是過意不去。”

李叔高興的很，“沒什麽麻煩。不就是一套照片嘛，你表弟我看過了，拍出來效果一定好。我給你資金，咱們爭取啊再拿他個國際大獎！還有你以後也不要叫我李總了，叫叔吧，親切些。”

這李總一熱情起來還真是讓人沒辦法拒絕。周氓嘴上應著笑著，心裏卻被阿白這個名字攪的七上八下。

第二天李總就帶著周氓和英俊三人一起去見那個攝影師。攝影師姓郭，現在本地開了一個攝影培訓班，人稱郭老。郭老好客，幾人聊的倒是挺開心，李總跟郭老兩人一個哈哈哈過去一個謔謔謔過來，很快就把這事兒敲定了下來。

周氓看了幾眼郭老的作品，發覺除了那一套獲得國際大獎的作品外，其餘的都水平一般，並不算的什麽上乘驚艷之作。周氓心裏有些失望，然而李總跟郭老兩人把日子都選好了，正月十五後就拍。

得，這回啊，也別做那一步登天的白日夢了，這郭老八成也是個水貨。周氓在心底嘆氣。

接下來的時間周氓就比較繁忙了，他忙著跟郭老溝通，英俊就坐在他們倆人前面一臉生無可戀。然後周氓說我想要一個什麽什麽樣的效果，郭老說你這不行你看我的balabalabala。結果就是兩人一個比一個堅持己見，最後郭老一拍大腿：“你不就想搞個大新聞嘛！成！這回我要給你好看！”

拍攝的前幾天，郭老帶著兩個助手，扛著器材，跟周氓跋山涉水驅車來到西藏雪山。因為周氓說了，想要那種特別能震撼的人類視覺的極限畫面。經過幾天的極限生存環境，周氓也從最初的懷疑不屑到了後面的對郭老的真心佩服。倒不是說郭老的水平真有多麽多麽好，就是這快七十歲的老頭子在西藏雪山餐風露宿，忍受著劇烈的高原反應，光是這一點，都夠周氓佩服的五體投地了。

畢竟周氓來到雪山的第二天，就吐的一塌糊塗。

老頭子還嘲笑他：“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嬌氣，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，珠峰我都上去兩回了。”

周氓郁卒地看了他一眼。

“嘿，你還不信吶？我跟你說，你知道我那套得獎的作品是我多少歲時候拍的嗎？”老頭子一瞪眼，一伸手五個又粗又短的手指頭：“五十五！我五十五歲一個人去非洲大草原上，你不知道啊，那莽莽蒼蒼金色的草原有多美！飛奔的羚羊，咆哮的獅子，我還差點被豹子追的翻了車。晚上我趴在車頂上仰望星空，那蔚為壯觀，浩瀚星月，九天銀河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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